好好

冯子昂案发第二天一大早，刑警队的人准时出现在队长办公室，赵天旭打开投影仪，放上两张昨天和吕思媚排查完晋元大厦的监控后筛选出的可疑对象，赵天旭向大家详细地说明了画面上的男子的可疑之处。监控画面显示，昨天中午十一点五十二分时，该男子背着一个吉他盒，混迹在晋元的上班族之间，不慌不忙地从北二门出去了。虽然画面上的男子自始至终没有被摄像头拍到正脸，但赵天旭和吕思媚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打印出照片后去了位于晋元八楼的吉他培训室，在向负责人和学员反复确认过后，证实吉他室确无此人。一个并不是来学吉他的人却在凶杀案发生前后背着吉他盒出现在晋元大厦，这一点确实足够引起警方的重视。

“该可疑男子身高约一米八，体型偏瘦，案发前后身穿一身黑色运动装。”赵天旭将画面稍微放大一些，“他能出现在监控画面里却没有被拍到正脸，初步推测，该男子对晋元内部的监控安放应该不算陌生。针对这一点的调查，接下来我会带人先过滤一遍晋元的员工。当然，要是能给我一份冯氏的人物关系表，让我找出晋元的人是否和冯氏有牵扯，我的效率会更快一点儿。”他说完便朝易烊千玺扬了扬下巴。

易烊千玺接过他手里的激光笔，不负他望地放出连夜整理出来的冯氏人物关系表，他从最上面的冯子昂开始，一一向在座的人介绍：“冯子昂离过一次婚，前妻施西影带着一个儿子，在本市经营一家颇具规模的珠宝店，物质生活算得上顶尖了；现任妻子郑念苗，同时也是冯氏的执行总裁。”他用笔往下指了一行，“这三个人，一个是冯子昂的堂哥，为冯子昂已经过世的大伯所生，现在冯氏任职市场部经理；其余两人都是冯子昂的亲弟弟，同样在冯氏任职，一个是策划部总监，另一个则是行政部主管。我调查了这三人和冯子昂的关系，完全称得上是兄友弟恭，因此基本可以推断这三人不具备作案动机。”

“那这么说来，冯子昂的两位妻子有作案动机？”吕思媚头一个听出了易烊千玺的话中话，他先提了那两个女人，说完后却没有下结论。

易烊千玺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当下却没有解答她的疑问。他接着将关系表给大家整体过了一遍，最后才拿着笔再次指向郑念苗和施西影，不过在谈到她们之前，他笔锋一转，又定格在一个一直没有提到的男人脸上。

“蓝旻诚？”王俊凯皱起眉头问。

“是的。”易烊千玺回头若有所思地盯着蓝旻诚的照片，“这位蓝先生在冯氏待的时间长达十五年之久，冯子昂还没当家做主的时候，蓝旻诚是跟着冯家的上一位家主的，后来冯子昂接管冯氏，蓝旻诚又跟了他。”

王俊凯不解蓝旻诚身上有什么值得易烊千玺注意的地方，单就这一通分析下来，冯子昂的两位太太比蓝旻诚更值得探究。他问易烊千玺：“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易烊千玺转身，双手撑在桌上，转着眼珠浅笑着：“我不知道。”

“蓝旻诚十五年前在冯氏做什么工作？”问话的是吕思媚，而前一秒刚收了笑容的易烊千玺在听到这个问题后，立马又翘了翘嘴角，他看着吕思媚，像平时看着让自己满意的作品一样，悠悠地从嘴里蹦出几个字：“安保部主管。”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问题所在。一个男人在同一个职位上做了十五年，是该说他爱岗敬业，还是不思进取，又或是，另有所图？

办公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易烊千玺刚要接着说话，他的助理敲了敲门进来了：“千哥，负责现场搜查的人找到了一枚子弹送到了法医室。”

易烊千玺大喜，其余几人也同时面露喜色，他朝王俊凯点点头，又对赵天旭他们说：“接下来由你们队长接着说冯子昂两位妻子的事儿，反正我要说的他都知道。”他出去前揉了一把王俊凯的头发，“对吧，昨天帮我梳理人物关系到半夜的王队长？”

王俊凯看着他的背影，认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拿起激光笔指向投影仪上的郑念苗：“昨天我去冯氏，郑念苗跟我说她怀疑冯子昂的死跟他前妻施西影有关，理由是施西影和冯子昂离婚后一直对儿子的抚养费不满。她还暗示施西影有黑道关系，具备买凶杀人的条件。”然后他又说到了施西影，“今天一大早我落实了郑念苗所说属实，施西影的确曾经多次就抚养费问题和冯家闹过，至于她是否有黑色背景，是我接下来要去落实的。”他屈起食指敲了两下桌面，“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看似有很多头绪，但越是这样儿越难搞，工作量大不说，很有可能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所以我要求大家在不放过每一条信息的前提下，尽量化繁为简提高工作效率。”

“我们是不是可以等千玺哥查出弹头的具体信息，然后再循着这个信息往下找枪支来源，继而是购买枪支的人？”吕思媚的想法刚一提出便遭到了赵天旭的否决，“理论上来讲是成立的，但是根据我们多年来的办案经验，一般像这种枪杀，凶器多来源于黑市，我们不可能端掉一个甚至几个黑市来找到买枪的人，你明白我意思吗？”

吕思媚思考过后，慢慢地点了点头，不过她还是不太明白，既然这样的话，又何必去查弹头信息呢？赵天旭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笑了笑说：“让千玺去查弹头，只是为了推测凶手用的是什么型号的枪，从而再判断他是老手还是新手，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从弹头上提取到指纹信息。”

吕思媚恍然大悟，随即有些惭愧地承认：“我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赵天旭不由自主地走到她身后，双手轻按着她的肩膀，还没来得及开口安慰她两句就被一旁看热闹的王俊凯恶意打断了，王俊凯冲赵天旭露出一个非常欠揍的笑，话却是对着吕思媚说的：“所以就跟着赵天旭好好学吧，我保证他一定会把他毕生所学毫无保留地教给你，对吧赵儿？”

赵天旭羞愤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干正事儿。王俊凯用拳头抵住嘴巴咳了两声，正经道：“接下来你们俩负责查监控里出现的那个男人，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施西影和郑念苗交给我了。”

“那蓝旻诚呢？”赵天旭提醒道。

王俊凯盯着投影仪上的那个男人，目光沉沉：“先不动他。”

被警察找上门，施西影仿佛一点儿也不意外，她优雅端庄地坐在沙发上，眉眼皆含着笑意。她不慌不忙的一语道破王俊凯的来意以及是谁让他来找她的：“王警官是为了我前夫的死来的吧，是郑念苗让你来找我的？她是不是说我由于对抚养费不满从而具备杀我前夫的动机？”

王俊凯一点儿也不尴尬，反而坦率地点点头：“她还说你有黑道关系。”

施西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笑得风情万种：“她说的都是真的。”

“嗯？”王俊凯淡淡地应了一声，短短几分钟时间他就能看出施西影的聪明之处，这个女人一开口便不给王俊凯留回旋的余地，她看似坦诚主动，实际你要想从她身上再挖出点儿深层次的线索却很难，她绝对是一个比郑念苗还厉害还难搞的角色，想来和冯子昂的婚姻失败估计也和她的性格有关系。王俊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施西影保养得很好，眼角处虽有细纹但不显难看反而多增些许风情，到底能不能从这个精明的女人这里用最短的时间获取有用的线索？如果能的话最好，如果不能的话又该从哪儿下手？王俊凯反复在心里琢磨着，他太过聚精会神，以至于施西影说话他都没听见。

“不好意思我走神了，你刚说什么？”王俊凯回神，冲她歉意地笑笑。

施西影倒是不介意，她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王警官，无论你信还是不信，杀我前夫的不是我，更不是我找的人。”

从她的神态语气，王俊凯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断定她这话意有所指，可还没等他深究，施西影就站起来做出了送客的姿态：“王警官请回。”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王俊凯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施西影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施然的微笑看着他，王俊凯还想在尽量不惹恼她的情况下努力一下，施西影再一次看出了他的意图，她将王俊凯的话堵在了喉咙里：“请回。”

王俊凯暗自咬了牙，几秒后露出一个随意的笑：“施女士，我们会再见的。”

他一出门就给易烊千玺打电话哼唧抱怨：“你都不知道这个施西影有多难搞！冯子昂娶的这两个女人真是……一言难尽啊一言难尽……”

易烊千玺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上，再过一会儿那枚子弹的检测信息就能出来了。他听了王俊凯的话，抱着双臂笑着回应：“一看你今天就很乖，居然没有使用美男计啊。”

“哎——”王俊凯启动车子，烦闷的心情瞬间舒畅了不少，“别乱说，美男计我只对你用。”

“好的王美男。”易烊千玺用哄孩子的语气哄着他，“没什么事儿的话就回来吧，子弹的具体信息出来了。”

王俊凯“嗷”了一声，挂电话之前不死心地调戏他：“等着我回去给你用美男计啊。”

在案发现场找到的子弹为L42型狙击枪专用子弹，而L42是一款可靠性强，精度高，最大射程可达1829米的高端狙击枪，而另一方面，易烊千玺并未从子弹上提取到任何指纹，由此可见凶手多半是一个精通枪支器械且心思缜密，对作案有一定经验的人。

“L42在国内不常见，即使在黑市都不可能随随便便就买到一把，凶手可真是做足了准备来的啊。”王俊凯看着屏幕上的弹头，若有所思道。

“嗯。”易烊千玺倒了杯水站在他身后，“话说回来，你觉得施西影的嫌疑大吗？”

王俊凯的头向后仰靠在他胸膛，姿势虽慵懒但神情却是极度认真：“难说，她真的真的很聪明。如果最后真跟她扯上关系了，那作案动机也绝不是因为抚养费的问题。她给我的感觉不像是那种会为了钱起杀心的人，不值当。”

易烊千玺把水递到他嘴边喂他喝了两口，故意打趣道：“哟，难得听我们大队长夸人，看来这个施西影的确不简单啊。”

王俊凯捏着他的手腕示意他低头，易烊千玺不上他的当，抽出自己的手转身就走：“美男计对我没用。”

“嘿易烊千玺！”王俊凯捡起桌上的笔作势要扔他，警局同事一通电话让他的动作顿在了半空。

“接到报警，黛西珠宝店发生命案，一人确认死亡。”

王俊凯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死的……是谁……”

“珠宝店老板，施西影。”

施西影的身亡给冯子昂一案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本来被划进嫌疑人名单的人，突然被人杀害，警方在案发现场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而导致施西影死亡的直接原因却是窒息。她脖子上的勒痕明显到像是挑衅——凶手是近身勒死她的。

由于过了下班时间，珠宝店除值班的施西影外并无他人，而监控也被事先破坏了。王俊凯紧急联系了珠宝店的员工，大致问了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员工们都面面相觑，回忆过后给出了否定答案。

“我想起一件事儿，不知道跟老板遇害有没有关系……”一个叫许芮的女员工犹豫地朝王俊凯抬了一下手，王俊凯点头示意她接着说，“前两天，郑女士有来过，我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但是老板和她起过争执，后来她走了，老板看着也像是不高兴的样子，那天还给我们提早下班了。”

“对对对，是有这么一回事儿。”经她这么一说，其他的员工也都想起来了，有人接着补充，“好像郑女士每次来都要跟老板吵一架，我们都……都习惯了……”

“郑女士，是郑念苗吧？”王俊凯向他们确认，“冯子昂的现任妻子？”

许芮点头：“是的，而且她每次来，都带着一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男人，真是……”

很不好惹的男人？莫非是蓝旻诚？王俊凯给他们看了蓝旻诚的照片，许芮立马确认就是他。王俊凯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不过你们店里一到下班，都不留一两个保安吗？只有老板自己守店？”

许芮和一众员工被他问懵了，他们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对他们来说只要工作安稳工资照常发就好了，其他的事情老板不吩咐他们自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王俊凯眼看着他们面面相觑，刚想摆手作罢，这时候一道男声从众人身后响起：“我妈妈每天都会带不同的男人来店里过夜，所以不需要闲杂人等留守。”

来人是施西影的儿子施西恩，王俊凯从他出声那一刻起就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细细打量着。施西恩今年十五岁，脸上却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老成和稳重，想来应该是和他的成长环境有关，而在如今这样一个略微复杂的局势里面，他能当众说出那样的话，其中的可信度有多少，警方又是否能从他的身上挖出线索，每一个问题都在王俊凯的脑子里快速闪过，而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就将施西恩单独叫到一边调查取证，源于他心底那份不忍——无论如何，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前后失去了双亲。他不由得想起易烊千玺曾经说过他的一句话——你骨子里是个太至情至性的人。

与此同时，施西恩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警察。过于早熟的性格让他对眼下这一切感到无力和疲惫，他的父母离婚，父亲再娶了一个看起来比她母亲厉害百倍的妻子，隔三差五上门找茬，而他的母亲，借着抚养费的名义三番五次和前夫闹，不过是放不下前夫但又碍于自尊心，不能挑破的拙劣手段罢了。事到如今他父母皆被人杀害，他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他，因此他需要一个能把自己的性命交出去的人，在确定这个人具体是谁之前，他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愣在这儿干嘛？”结束了手头工作的易烊千玺不解地走到王俊凯身边，只看了一眼施西恩便明白了个大概，他用恰到好处的音量向王俊凯汇报施西影的死亡信息，“窒息性死亡，沙发垫有挣扎痕迹，凶手应该是她认识的人，在她出其不意时将她活活勒死了。”顿了几秒，他稍微小声但又确保施西恩听得到，“她死前应该非常不甘心，眼睛……都是睁着的。”

王俊凯明显看见施西恩的身子晃了一下。他摆手散开了珠宝店的员工，周身只留下施西恩和易烊千玺两人，他朝施西恩走近后，双手握着他的肩，沉重地说：“节哀。”

“她……不是杀我爸的人。”施西恩死死地咬着嘴唇，无神地说。

——王警官，无论你信还是不信，杀我前夫的不是我，更不是我找的人。

施西影生前说过的话突然飘荡在脑海，王俊凯认真地盯着施西恩，许久，他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叹息：“我相信你。”

他说的是“我相信你”，而不是“我知道”，这在极大程度上，既抚慰了施西恩，又消减了施西恩对他的怀疑和不信任。

考虑到施西恩的心理情绪，王俊凯派人将他送回去守着他休息，又交代了其他人一些事情，自己和易烊千玺回了家。

“天旭那边可能有点儿眉目了。”易烊千玺见他靠在副驾座椅上不说话，主动提起赵天旭方才给他发的短信，“他说给你打电话没人接，就跟我简单说了说。他和吕思媚查的那个吉他男，在案发后驾驶一辆银色别克往城郊去了，他们查了车牌信息，发现那辆车是冯氏旗下位于城郊一个生产部门经理的车，而那个经理，前几天被公司派到国外考察去了，车钥匙留给了办公室的人。”

“所以？”王俊凯歪头看着他，淡淡地反问。

易烊千玺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把话说完了：“所以凶手和冯氏脱不了关系。也所以我知道你在不好受什么，更所以我们今晚好好休息一晚，养足了精神早日找出凶手，这样儿总能让小朋友安心一些。”

王俊凯抓住他没有收回去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听你的。”

赵天旭和吕思媚二人组用了两天的时间调查从案发现场消失的那个吉他男，在查到冯氏城郊的那个生产部门时，线索却意外的中断了。该生产部门共有员工百余人，经理也是个实诚人，想着车是公司配的，于是在出差前将车钥匙留了下来，目的是为了方便员工外出办公。据员工说，平时车钥匙就放在经理办公室的桌上，谁要用自己去拿，用完再放回原位。赵天旭让他们回忆这两天都有谁出入过经理的办公室，得到了一众的摇头无果，有员工说：“我们平时都很忙，谁没事儿会注意经理办公室的动静啊。”赵天旭一想也是，又转了个弯儿向百余人问道，“那谁这两天用车了？”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寂静。一两分钟后，结果却是所有人再度摇了摇头。

“你们这两天，都没外出？都没用车？”赵天旭有些急了，明明已经查到了这里，无论如何都不该是这个结果，“我老实说，杀你们老板的凶手，极有可能就是开了你们经理的车逃离现场，再悄无声息地把车还了回来！如果今天我拿不到有用的线索，你们在场的人，我是说每个人，都会被列为嫌疑对象，从而面对警方一次次的调查。”

“那你们警察也不能冤枉人啊……”

“就是啊，我们就是没有用车啊……”

“人民警察就是这么办案的吗！这和屈打成招有什么区别！”

……

眼看着场面要躁动起来，吕思媚适时站出来安抚众人：“请大家不要激动，赵警官的意思并不是要强迫大家给出线索，而是希望大家要是知道些什么，一定要如实相告。冯氏家主被杀，除了警方希望尽早破案，其实更希望早日抓到凶手，还冯氏企业一个安宁的是你们啊。试想要是企业一直因为种种原因起伏动荡，你们的工作工资，又有谁来保障呢？”

她这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人群中的叫嚷声和议论声不一会儿就低了下去，赵天旭给了她一个无奈的眼神，吕思媚示意他稍安勿躁，果然，又过了片刻，有一个员工特别小声地说：“前天……前天蓝先生让我把车开出去过……”

赵天旭和吕思媚的眼睛双双冒出了亮光。

王俊凯和易烊千玺去找郑念苗，让她就施西影生前两人是否发生过争执一事做详细说明，郑念苗还是一副冷淡漠然的样子，她没有否认在施西影身亡前两天两人见过面并吵了一架，吵架原因是那会儿冯子昂刚死，施西影便迫不及待地向冯家确认冯子昂是否有留遗嘱，郑念苗气不过便骂了她。

“可是据我们所知，两天前是你带着人上门去找的施西影。”易烊千玺开口。

“有什么问题吗？”郑念苗掏出一张手帕擦了擦手指，“我不满于跟她在电话里争吵，直接去找她骂她一顿不是更过瘾吗？”

易烊千玺脸上挂着礼貌的笑，闻言轻微摇了摇头，这时候从进门就不曾开口的王俊凯坐直了身体，他直视着郑念苗，接着问：“郑女士，你和施西影之间的恩怨，仅出自你丈夫吗？”

郑念苗握着手帕的手不自觉地绞紧了。王俊凯和易烊千玺自然都注意到了，不过两人谁也没有戳破，王俊凯甚至换了另一副轻松的口吻：“我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怎么说呢，”他斟酌了一下，“你管理冯氏这么大一个企业，倘若只是为了抚养费和施西影闹得不可开交，未免有失风度。”

“王警官有话直说。”郑念苗沉下脸，将手帕扔在一边。

王俊凯一脸“我就是在直说啊”的表情，嘴上却一个字都不再多说，施西影被两双目光盯着总归是不太好受，刚想下逐客令，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三人之间诡异的气氛。

电话是赵天旭打给王俊凯的，王俊凯接起来，只“嗯”了一声，又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挂了电话，然后他主动起身，问郑念苗：“不好意思郑女士，请问蓝旻诚蓝先生在公司吗？我们有事儿要找他问清楚。”

郑念苗像是没反应过来，王俊凯又冲她疑惑地挑了下眉，才听到郑念苗说：“应该在，我带你们过去。”

蓝旻诚正在冯氏顶楼的训练室训练新人，王俊凯几人推门进去，就见穿着一身运动服的蓝旻诚立刻停下了，王俊凯和易烊千玺快速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皆写着同一句话——好敏锐的反应力！

按道理说训练室吵闹，走在前面的郑念苗又没敲门，就连背对大门的新人员工们都是在蓝旻诚停下后才往后看发现来人了，可同样背对门口的蓝旻诚却能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有人来，这样的反应速度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王俊凯先伸出手客气道：“又见面了，蓝先生。”

蓝旻诚并未握住他的手，反而抱歉地举着自己的双手：“都是汗。”说着便从裤袋里掏出一张手帕边擦拭自己的手边吩咐员工先离开。等他们说明来意，蓝旻诚想了想，点头承认：“前天我是让城郊那边开出来一辆车，我本来开自己的车去城郊送东西，没想到我的车坏在了半路，我就让那边的人开了车过来取，怎么，这些情况那边的员工没有说清楚吗？”

赵天旭在电话里倒也是这么说的，不过他还说蓝旻诚中途接了个电话，让城郊的那个小员工在原地等拖车公司来，自己则开走了那辆好的别克，四十分钟后才又返回让员工把车开走了。

“哦，的确是这样儿的。”蓝旻诚再次承认，“我接到了一个私人电话，急着去办了一件很私人的事儿。”

“有多私人？”王俊凯不等他话音落下就问。

蓝旻诚有些为难，不过还是开口了：“我的女朋友，和我的兄弟，上床了。”

这个答案让王俊凯差些没忍住破功，他用力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正着神色又问：“我能知道，你是怎么处理这件私事儿的吗？”

“抱歉，我想我有权利拒绝回答。”蓝旻诚从头到尾都冷静得仿佛事不关己，他并不知道越是这样，越能引起他面前这两位警察对他的注意。

王俊凯本来不想这么快把从施西恩那里得到的零碎信息开诚布公的，毕竟今天几乎一整天的时间都用在了施西恩身上，关于那孩子说的那些东西他还没来得及求证真假，可先是看着郑念苗乱了方寸，再是蓝旻诚信口开河，王俊凯决定索性先打对方个措手不及，思及此，他彻底严肃了起来：“郑女士，蓝先生，我们从施西恩那里得知，你们二位几次三番找施西影，好像并不是为了抚养费，而是企图让她加入你们某个计划，施西影一直不同意，于是才有了每次的争吵。”

郑蓝二人显然没想到王俊凯最终留的是这一手，一时间就连丝毫不露破绽的蓝旻诚都愕然的瞳孔微缩，王俊凯料到会是这样一副情况，施然道：“如果二位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怕是要以嫌疑人的身份被我们带回警局了。”

“王警官，”蓝旻诚先找回理智，他的胸膛起伏，“首先警方不能凭小孩子的一面之词就这么武断将我们列为嫌疑人，其次，现在这种局面，我们是不是有权利请律师？”

“警方确实不能只听信某个人的片面之词，但是——”易烊千玺抱着双臂，凉凉地说，“警方办案也不会放过任何一条线索。至于请律师，前提是我们得先将你们作为嫌疑对象带回警局，关起来。”

蓝旻诚当下哑口无言，而更像是拿他当支柱的郑念苗一见他都被这两位警察逼得步步后退了，更是慌不择路地往后踉跄了一下，易烊千玺适时地伸出一只胳膊扶了她一把，等她站稳后，他立马收回手，得体地笑着。

局面再度陷入僵局，王俊凯看了眼时间，咳了两声，公事公办道：“郑女士，蓝先生，请跟我们回一趟警局配合调查。”

郑念苗和蓝旻诚被带回警局的第一时间，赵天旭就顺着早前易烊千玺查到的蓝旻诚的资料再次深入调查，结果这一查查出了一条堪称惊天的消息——蓝旻诚跟王俊凯提到的小时候那场火灾，并不只烧伤了他一个人，他的家人也在火灾中丧命，而彼时，他的父母是冯氏企业的员工，火灾发生的那晚正是他的父母带着年幼的他和哥哥在仓库值班。这条信息被有心人刻意抹去了，赵天旭也是耗费了好多力气才抽丝剥茧地剥出来了。

“火灾是人为还是……”王俊凯心里有了大致想法，不过谨慎起见，他还是让赵天旭接着往下查，务必将作案动机落到实处。

警局的人连夜办公，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过了羁押时效，他们手上所有的线索和证据都有可能被中断被洗白，赵天旭熬了近三天三夜，此时眼眶通红，嗓子也哑得不成样子，终于在凌晨十二点时给王俊凯传回消息——造成火灾的原因是当年冯氏为了赶工危险操作，明明知道有安全隐患还让员工在仓库留守，事发后冯氏第一时间压下了消息，没想到歪打正着让蓝旻诚的身份和与冯氏之间的深仇大恨也一并被抹掉了。

“蓝旻诚曾被郑念苗送出国进修了三年。”易烊千玺给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王俊凯和被赵天旭强迫回来等消息的吕思妹各泡了一杯咖啡，“白天我们在冯氏，我注意到郑念苗和蓝旻诚用的是同一款手帕，这两个人，可能再加上施西影，这三个人之间，一定有某种潜在的，不被人知的关系，而施西恩隐约听到的母亲不愿与郑蓝二人达成的合作又到底是什么？搞清楚了这些，那两人未必就能从警局离开了。”

在二十四小时时效失效的前一个小时，一行人疲惫不堪的脸上终是浮现了浅浅的笑意。

冯子昂可谓是养虎为患，在他当年还未掌权的时候，冯氏企下的仓库发生了一场不小的火灾，火灾导致三人死亡一人受伤，当时掌权的冯氏家主心机颇深地将此事善后交给了冯子昂，家主只交代他务必妥善处理不留后患，以免影响冯氏上市，年纪轻起却处事稳妥的冯子昂悄无声息地平息了那场火灾，媒体甚至连一个火星都没抓住，而在火灾中唯一生存下来的蓝旻诚被冯子昂秘密藏了起来交由专人照顾，一直等他伤病痊愈，冯子昂又将他安排在自己身边做安保工作，后来直到冯子昂上任，蓝旻诚的地位自始至终也不见有任何变化。而心思原本也不在工作上的蓝旻诚，曾一次次旁敲侧击向冯子昂打听当年火灾的实情，都被冯子昂躲闪搪塞过去了，直到有一次冯子昂喝多了，向第二任妻子郑念苗无意吐出了实情，彼时已经和蓝旻诚暧昧不清的郑念苗，没有丝毫犹豫就将冯子昂的醉话悉数告知了蓝旻诚，从此事情的走向便一发不可收拾。至于施西影，完全是蓝旻诚复仇计划中的意外，施西影在一次上门找冯子昂时，偶然撞破了郑念苗和蓝旻诚的私情，因此受到了蓝旻诚多次威胁，郑蓝二人甚至向她有意无意透露冯子昂命不久矣，且承诺如果施西影守口如瓶那么她和施西恩这辈子将不愁吃穿。施西影也犹豫过要不要对冯子昂和盘托出，可这个高傲的女人，在面对又爱又恨的前夫时，最终还是让恨意占了上风。冯子昂被枪击，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郑念苗和蓝旻诚，可还没等她想好退路，那两人竟然找上门来要求她在这个时候重回冯氏，施西影知道这是他们为了方便看管她，可她不知道就在她慌张得口不择言时，蓝旻诚对她起了杀心。

警方之前在晋元的监控里锁定的可疑男子不仅和蓝旻诚身量相似，他们还在蓝旻诚开过的那辆银色别克车座底下找到了一把用吉他盒装着的L42型狙击枪，当王俊凯端着狙击枪出现在蓝旻诚面前时，蓝旻诚的脸瞬间惨白无色，王俊凯看着他当年在火灾中烧得惨不忍睹的手，刻意讽刺道：“国外的教学质量就是高，蓝先生手都伤成这样儿了，没想到玩儿枪时威力依旧不减啊。”

冯子昂一案的总结会议上，王俊凯问吕思媚：“还记得案件最开始我说过先不动蓝旻诚，对吧？说说为什么。”

吕思媚略一思忖，流利地回答：“蓝旻诚谨慎细心，多年的仇恨让他并没有冒然动手，而是选择在冯子昂上位后冯氏日渐稳固时杀人，说明他并不是没有事业心，而是一要就会要个大的，对于这样的人，倘若我们一开始就惊动他，那距离我们抓到他应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如果我们在他放松警惕时出现在他面前，哪怕只是只言片语的指向性，他就会慌神，然后反复回顾自己哪里做得不到位，这时候他最容易露出马脚。”

“不错。”王俊凯带头夸她，办公室其他几人也给她投来赞赏的眼光，谁知道王俊凯紧接着补充，“看来赵天旭带的不错。”说完便拽着易烊千玺往出走，只给众人轻飘飘地留下一句，“放假一天，该干嘛干嘛去吧。”

易烊千玺被他塞进车里，一看他精神还算好，便自顾自靠在椅背上补眠，迷糊间感觉王俊凯还留着咖啡香气的唇齿贴在他的嘴唇上厮磨，或许是见他半天没回应，王俊凯没好气地在他耳边嘟囔了一声：“睡吧睡吧，醒来还有美男计等着你。”

车子一溜烟儿滑出了停车场，车速虽快但车厢始终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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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千